听到春春姑娘的话语,陆羽点点头。
“姑娘放心,我自然会说到做到。”
他站起身子看向整个小院。
经过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,蜃雾已经彻底笼罩住了整个小院。
雾涌云蒸,将这片院落装点得如同人间仙境一般,但是众人皆知,这片云雾里隐藏的,确实让人胆寒的森森杀机。
方才那落入蜃雾之中的女人惨叫此刻已经停下,却深深刻入了在场所有人的脑海之中,经久不消,回荡传扬。
周折仔细端详了此时情景,语气严肃地说道。
“没了木梯,这些人我们带不出去了,我尚且还能背负一人离开,但是以你现在的状况,却不行。”
他的话说得委婉,也不避讳她人听到,却间接地宣判了其余女子的死刑。
周折话音刚落,那另外三名女子纷纷冲上来求他想个办法救自己的性命。
周折被烦得不耐了,骂骂咧咧道。
“滚!”
将人吓得如同鹌鹑一样围在一起,不敢再多言一句。
陆羽点点头,自然知晓周折所言非虚,可明明春春姑娘才救过自己一命,难道自己就要将她弃之于不顾?
他的内心似乎在挣扎,让他不得不做出一个选择。
而最为紧要的是,伴随着时间的流逝,小院里腐臭刺鼻的味道越发浓烈。
这是小院被蜃雾笼罩,逐渐被破坏腐蚀造成的结果,也在提醒着陆羽等人,时间越发的急迫。
若是再无他法,且不说陆羽和周折二人安危,春春姑娘和其余三位女子都必将命丧于此。
周折眉目越发凝重,见陆羽两难沉声说道。
“你有没有别的法子?若是没有,那就收起险些害死你的妇人之仁,咱俩带着这个小姑娘出去!”
陆羽望向天边,原本高悬夜空的银蟾已落,天地交接之处,一抹殷红的霞光自远处亮起。
站在高处,晨秋的风微微拂在身上,由已经被冷汗打湿的衣襟处沁入,让人感到一丝灵台清明。
这风不大,自然不能指望能够吹散着浓似被褥棉絮的蜃雾。
但陆羽眼睛却亮了起来,他腾的站起身子,一字一句地朝着周折说道。
“我有一个办法,值得一试,若还是不行,那我也算是尽完人事了。”
他说话时,透过周折,看向了他身后的春春姑娘,她正在正安抚情绪不安的秋秋,将其搂在怀里,似乎叮嘱着妹妹日常的许多事宜。
幕色终落。
东曦既驾,晨光熹微。
天色蒙蒙亮着,将朝霞的金辉平整的铺洒在整座澜城内。
就连鏖战了一宿,血染长街的大昭客栈外,也被染上了一层淡薄的光彩。
客栈之外,两具石狮已经被鲲鹏教众毁得粉身碎骨。
无数碎石机关零件混合着血肉尸块凌乱的落得满地都是。
见碍眼的石狮终于摧毁,秦纵满眼血红的看向那座阻碍了他们半宿的客栈。
对于鲲鹏教来说,时间同样不容耽搁。
即便有澜城府君挡着背水军,可若是真的等到早市开门时,事情还未解决,众目睽睽之下,难免会走漏风声。
虽然再过几日背水军便将不复存在,可越是到关键时刻,越是不能轻易掉链子。
而客栈内的那个女人,就是鲲鹏教最不愿意掉的链子。
秦纵咬牙,看着再无阻拦,门户大敞的客栈,发出了志在必得的冷笑。
“杀进去,给我弄死里面的所有人!”
鲲鹏教众得了号令,纷纷举起武器,朝着客栈蜂拥而上。
客栈之内,赵廷见状大喊。
“诸葛奇!你的那两只小宠物没了,还有没有别的藏起来了?赶紧喊出来,不然你别怪我丢下你带着韩幼晴逃跑!”
诸葛奇笑道。
“那自然是。”
他说话一顿,引得赵廷大喜,插嘴笑道。
“我就知道你还有!在哪儿呢?”
说罢,才听诸葛奇慢条斯理的歇了口气,继续说道。
“自然是没了。”
赵廷大骇,嘴里骂道。
“老子最讨厌你这种说话大喘气的人,都死到临头了还在那儿吞吞吐吐的!既然没了,还不快跑!”
说完,就要作势冲回客房内带着韩幼晴翻窗而逃。
可一转身,却见那扇客房的门不知何时,居然无风自动,俨然关上了,门环也被锁着。
他急忙推了几下,见房门紧闭,纵使他使出再大的力气,也无动于衷。
知道是诸葛奇搞的鬼,赵廷转头朝着诸葛奇大骂道。
“你他娘的诸葛奇,还不快把门打开?”
诸葛奇却从容不迫,眼看着那些鲲鹏教众人已经快要冲入大堂之上,依然冷静的说道。
“赵兄你这性子,确实得磨一磨,现在急的不是我们,而是门外那些人,你还想不想救韩姑娘?”
赵廷一愣,嘴里依旧骂个没完没了,但还是服了软。
“你他娘的不是废话么?他们肯定急啊,再不进来把我们杀干净,难道等天彻底亮了,让背水军进城替他们收尸?等等,你说什么?我肯定想啊!难道你有办法?”
眼看着几名鲲鹏教徒已经冲进了客栈,见到诸葛奇端坐在哪里,二话不说就要冲上前一刀砍了。
诸葛奇不慌不忙,避过朝他面门劈来的钢刀,一脚将身下凳子踢出,踹翻了几人,还有闲情逸致喝完了手里的凉茶,将茶盏摆放回桌面上,也不顾身后危险,抬头看向赵廷说道。
“既然赵兄弟也说对方急迫,你觉得若是他们久攻这里不下,情急之下会用什么法子?”
赵廷看着诸葛奇居然如此从容,只觉得这人是个真疯子,唾骂道。
“你他娘的能不能别问我!老子知道个屁!能知道才有鬼了!总不可能会让鲛人出手吧!”
诸葛奇又避开一刀,手里折扇成刃,架开另一旁袭来的刀锋,手腕一挑,钢刀从那名教徒手中翻转而落,被诸葛奇接到手中,朝着赵廷所在的地方一掷,刀把恰恰好插在了赵廷耳边的栏杆上,发出嗡嗡的声音。
“咦?赵兄你这不是猜到了吗?陆兄整夜未归,显然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,既然如此,若是有其他机会救治韩姑娘,赵兄你自然不该放过才是。”
赵廷听了诸葛奇蛊惑的话语,牙齿一咬,将那柄钢刀拔出,握在手上,恶狠狠地骂道。
“你他娘的说得最好没问题,若是韩幼晴有半点闪失,老子肯定先比鲲鹏教先一步劈了你这破客栈!”
他说着,猛地一刀落下,径直劈退一个想要冲上楼道上的鲲鹏教徒,骂道。
“说吧!你要小爷我做什么!?”
诸葛奇一笑,折扇一甩,数道流矢从扇子里飞出,将几个胆敢靠近他的教徒钉成了刺猬,说道。
“赵兄什么都不用做,只需要拖着,拖到他们耐不住性子,拖到黄雀看见了螳螂出手。”
赵廷已经无暇再顾诸葛奇打的哑谜。
这是他第一次与人真刀真枪的对敌,虽然天生一副好体格,天赋也颇为卓越,可此前和徐华年离开应城之后,从未与人敌对,纵然是练功,也不过是与陆羽韩幼晴两人互相喂招拆招。
今夜他见了太多让他记忆深刻,难以忘却的场面,那些模糊的血肉似乎正黏在他的胃壁之上,让他还是会时不时的胃里泛酸,难受想吐。
可当他真的握紧了那柄钢刀之时,似乎一切都被抛诸脑后了。
他的眼中仅剩下了一片苍茫,仿佛世间除了他,与不断涌向他,手持各式兵刃武器的敌人之外,再无他物。
赵廷手里的钢刀并不趁手,比其他壮若铁塔的体格来说,这刀太小,太轻。
所以刀在他手上舞得极快,许多人见他死死守在客房门前,便猜客房里大约就是秦管事所说的那名叛教少女,便不顾一切的蜂拥而上。
却未曾想这站在走廊之上的少年是个杀神,只见他手里钢刀起落之间,必然溅起蓬勃血雾,那重如铁锤的钢刀在他手上轻如无物一般上下飞舞,刀光纵横交错之下,竟无一人可以再上前一步!
诸葛奇还有闲情看楼上状况,他抬头一看,见赵廷大显身手,不由得哈哈笑道。
“赵兄弟果然深藏不露,这一手功夫可有十人敌之力!若是能够御兵出气,击出器芒,便可以为师者也!”
赵廷最他娘的讨厌这人咬文爵字,他看似轻松应对,其实全然是因为走道狭小,来敌施展不开,只需专心对付眼前之人即可。
否则即便他天生武道圣体,从未真刀真枪与人打斗过,经验不足之下失手也是再所难免。
如今这条走道反而成了他检验自身的最好场所。
无需顾计其他,只需要专心对敌眼前的一两个敌人,将其击落或砍翻之后,又会有新的敌人上前与他交手。
这样的场合之下,此前徐华年所授种种内容招式渐渐开始融会贯通,身手渐渐凌厉起来!
等他在缓过神来,从那片苍茫世界里走出时,他才恍惚发现,自己脚下已经倒了十余人。
更有两名之前击碎石狮的黑衣人倒在一旁,血流如注。
而更多的鲲鹏教徒畏缩在楼道之上,不敢朝着他踏前一步。
此时的他,俨然如同此前镇守客栈门口的石狮一般,姿态悍勇无双,令人心生畏惧。